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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过桃园

1999-05-27 来源:光明日报 ■红孩 我有话说

春天在哪里?春天在桃树的嫩芽上。嫩芽有多长,春天就有多久。

这种感觉与发现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的。近几年来,这种心情更是浓烈。这倒不是我对春天有些冷漠了,而是周围忙碌的人们匆匆走过的身影,把我对春天的问候给冲淡了。

因此,当我来到桃园时,便萌生出一种歉疚。

我第一次进桃园是1976年,唐山地震后不久的一天。那时的桃园里种植的不仅仅有桃树,还有苹果和葡萄。我进去的地方是靠近铁丝网的一带,目的是摘取紫穗槐树叶。学校放假前,老师开了一个动员会,说国家收购紫穗槐树叶,7分钱1斤,要晾晒干,并且给每个班都定下了指标。虽说当时我只有9岁,刚上一年级,但穷人孩子早当家的思想,在我幼小的心灵已深深地扎住根。暑假作业,我只用三四天就突击完成了,剩下的时间边放羊,边砍猪菜。猪菜砍的能吃上两顿了,便拿着一条小麻袋去摞紫穗槐树叶。

这种树叶,村上的人家大都没有,只能到生产队的地边或桃园去摞。到生产队去摞目标太大,而且去的人也多,这不符合我做事的性格,便不肯去。桃园里的紫穗槐一簇连接着一簇,像一道绿色的屏障挡住人们的视线,把桃园与外面隔成两个世界。拨开紫穗槐,跨过一条一米宽的水渠,再往里20几米就能走进桃林中了。虽说那只是20几米的开阔地,在我看来它不亚于朝鲜的“三八线”,稍越雷池一步,就有可能被当作贼叫人逮住。站在铁丝网下,隐在灌木丛中看着那挂满枝头的苹果,真诱人哪!可惜,那时有苹果家里却没有照像机,现在有了照像机,那童年的美景却再也一去不复返了。

自然,开学的时候,我交的紫穗槐叶最多,足足57斤哩!当我把第一次劳动所得交到妈的手中时,我的心很激动。但我看到妈的脸上堆浮的不是喜悦,而是泪珠,当时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。

我对桃园刻骨的记忆是1980年的秋天,母亲到桃园做了一名正式工人。在这以前,父母都是本分的农民。虽然父亲在村上当干部,但家里一年到头总也看不到钱。记得每到开学交学费时,工人家庭的孩子总能交得起那两块钱,而父亲却红着脸,要到村支书那里去求他给我和哥哥开两张家庭困难免费条。前些时那个村支书去世了,我从心眼儿里很感念他。母亲做了工人,家里每月便有了20几元的活钱,从此烧煤、买菜便活泛多了,而且不时还能买点肉炸酱吃。

母亲在桃园里工作只有两年,以后她就到新成立的纸袋厂上班了。印象中这两年春天,爸爸和我都要帮母亲为果树浇水、培土。那种活儿很累,但我们干得却挺欢快。尽管母亲在桃园只干了两年,可我在上学直至工作后,在填写档案类表格时,在母亲职业一栏中,总是郑重地写下:桃园职工。

5年前,母亲正式从桃园退休了。比起村上的妇女,我很为母亲能做13年的桃园职工而激动,这激动不仅仅是做了工人,而真正的意义是使一个家庭脱了贫。我常想:假如不是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划时代的变化,我们农场能够不断地扩大再生产,不断地上产品、增项目、建工厂么?如果不是这样,怎么会有像母亲这样的农村妇女,走上了现代化的工业之路?

母亲虽然退休了,但我们一家从没有割断过桃园情结。每到春暖花开时节,母亲便很自然地到桃园散步,同老工友们聊聊天,看看争奇斗艳的桃花。等到了七八月份,桃子熟了的时候,她总不忘给我们买一些回来。尽管这里的品种如今已远不如外地的了,但母亲硬是说最好吃。至于我,桃子倒不曾吃多少,而最想干的就是到桃园照几张像。

前几天,爱人同我商量去春游。我主张,咱们一起去桃园吧,那里可有我童年的影子呢。我们走进桃园,花儿开得正旺,红红的,粉粉的,与远处白白的苹果花连在一起构成花花世界,让人觉得一切都是香的美的好的。我充满激情地按着快门,恨不能把整个桃园都照下来,这可是我30年来第一次在桃园留影啊!

在万花丛中,我们不断地为对方留影。当照到最后一张时,爱人立于花丛中,忽然说道:“女人永远是男人的一朵花”。我很为她的这种感觉惊讶不已,但我觉得她只说对了一半,另一半应该是:桃园永远是盛开在我心灵深处的一朵大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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